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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忆“女儿红”

2001-01-17 来源:光明日报 ■赵畅 我有话说

初次听到“女儿红”这个酒名时,我就醉了。

“女儿”之于父母,自是疼爱有加,之于天下父母,亦未尝莫然。一个“红”字,既喻“女儿”之美,又点黄酒之色;既添觥筹之趣,更寓事运之泰,好一个出人意表的雅名呵!难怪散文家陈幸德先生兴致勃勃撰文曰:“我相信‘女儿红’肯定是绍兴老百姓取的名,如同相信他们为女儿常取梅呀,兰呀,柳呀,菊呀,莺呀,燕呀,云呀,霞呀一样,也有超乎人间烟火气息的意境追求。”

“越酒行天下”,娉娉婷婷的“女儿红”,成为越酒之中的一枝独秀,自是与美丽的传说为伍应运而生的。晋时,东关(现在浙江上虞境内)有一裁缝,其妻孕,特酿好酒数坛贺得子用。谁知得女,裁缝气恼,埋酒地下。十八年后,女儿长大,才貌双全,裁缝将女许与得意门徒。洞房花烛夜,起出埋藏十八年之陈酿宴宾朋,味甘洌,色橙红,席上骚人赞口曰:“佳酿女儿红,育女似神童。”自此,会稽(今浙江绍兴)一带形成生女儿必酿“女儿红”,他日婚嫁时开坛宴请宾客的地方习俗。

频频举杯,浅浅啜饮之时,油然忆起“女儿红”姣美的传说,我每每情不能自已。这江南青山绿水特酿的“女儿红”,得越人之睿,享地域之利,穿千年之时,从中不是融进了历史的流脉,浸润着文化的积淀,透视了生命的“物化”?站在时空交错的平台上,追随着“女儿红”赐予的一泓酽酽的醉意,我极目远眺,遥想远忆,看到了王羲之“一觞一咏,畅叙幽情”的良辰美景;体味到了陆游“船头一束书,船后一壶酒”的无限意趣;触摸到了誓不落阮籍、刘伶之后的徐渭“放浪曲”的豪爽烈性;涵泳到了陆游“红酥手,黄滕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”的离愁别恨……

从远古“山猿酿酒”到“空桑秽饭”之偶得天然的感悟,再到由“”而“曲”的人工发酵的创造,“女儿红”独得神韵,尽受其惠,于是得以因艺显声,因声扬名。无论王侯将相、文人墨客,抑或平民布衣、凡夫俗子,无不垂青“女儿红”。谢安后裔、著名电影导演谢晋,对家乡的“女儿红”则更是情有独钟。想血气方刚的当年,他非七、八斤“不过岗”,而今虽已年高,然而逢年过节到老家小住,免不了要从地窖里取一坛“女儿红”与家人好友对酌一番。席间,兴之所至,谢导俨然说剧情般地絮叨“女儿红”动人的故事及其饮酒趣闻。此时谢导眉飞色舞、手舞足蹈显得是那般年轻倜傥、忘俗快活,更兼醉意朦胧,不知不觉中,大家一齐进入了幽远、浩邈的超逸境界。

“摇起了乌篷船,顺水又顺风,十八岁的脸上像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每当唱起《九九女儿红》这首金曲,我便会忆起去年春夏之交与“女儿红”酿酒总公司董事长朱公廉先生赴美考察的难忘一幕。有一天,我们在洛杉矶一家大商场里游逛,走至酒柜一侧,那摆在醒目位置上青瓷坛装的“女儿红”突兀在我们眼前,此时此刻,身临其境,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呵!正当我们喜出望外之时,一位美国少妇在与我们“哈罗”以后,竟信手将“女儿红”往手推车上放,一放就是八瓶。哇!我们投以惊羡的目光。少妇笑吟吟地告诉我们:她丈夫爱喝“女儿红”。一口地道的中国话,一腔纯正的普通话,着实令我们吃惊。没容我们自我介绍,她指着青瓷瓶说这釉色似“海洋绿”,并赞叹一青一红配伍,相得益彰,妙不可言。说着说着,她吟诵起唐代诗人陆龟蒙的诗句来了:“九秋风霜越窑开,夺得千峰翠色来。”边诵边走,欲说还休,在“拜拜”声中,她悄然离去。在异国他乡,竟能碰逢“女儿红”知己,不就是“女儿红”的福分么?“掀起你红盖头,看满堂烛影摇红”,我们的“女儿红”不早已“洒向那南北西东”了么?

这天生丽质的“女儿红”,这千古宜人的液态琥珀,令观者动容,让饮者叹绝,盖与民俗淳朴、礼教崇隆、学源绵远、文风鼎盛有关,所谓“名酒出于名郡,共相焕发”是也。然而,有道是“女儿红”琼浆玉液、舒徐水灵、酒香馥郁、芳溢齿颊,赢得无数石破天惊的妙用,千载同调的情致,鄙人区区小文又何以道得尽其百般风韵、万般柔情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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